摘要:
随着世界各国正努力走出新冠疫情阴霾,全球的不稳定性、不确定性、复杂性和模糊性进一步凸显。这种不稳定性和变化加速演进,人们需要采取新的、大胆的措施,以应对新冠疫情、气候变化、技术革新在内的复杂多样的挑战。尤其是高校,需要从根本上重新思考学习模式,以帮助学生更好应对未来。高校应培养学生能够全面、创造性思考和解决问题,具备跨学科视角和协作能力,并提出原创性新观点和新见解。新加坡国立大学学习模式的重大改革已经开始。它以突出终身教育、跨学科学习为核心,以培养技能和思维能力为目标,使学生成为积极的终身学习者,能够自我规划学习路径,从多领域汲取知识和技能,在复杂环境和挑战中创造性运用知识和技能来思考和解决问题。
关键词:
新冠疫情;终身学习;跨学科;新加坡国立大学
作者简介
陈永财,新加坡国立大学校长,新加坡未来经济委员会委员。
本文由陈泳均、张丽、刘晶晶、黄海军、乔文君翻译。
一、引言
印度知名作家阿兰达蒂·罗伊(A. Roy)提到,大规模疫情在历史上扮演的是“决裂者”的角色,它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另一个时代的开始。在这个陌生的新环境中,各类风险挑战层出不穷、不确定性因素明显增多,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人们需要有创意、有胆识、有谋略。新冠疫情也概莫能外。虽然目前世界各国正努力应对新冠疫情带来的多重挑战,但许多国家已经开始思考、谋划或实施后疫情时代的应对措施。
当今世界,不稳定性、不确定性、复杂性和模糊性显著上升,几乎影响到人类活动的方方面面,如贸易、研究、外交、技术等。教育也不例外,尤其像大学这样的高等教育机构,涉及教育、研究和产业,必须主动应对不断演进、变化的挑战。
尽管笔者在本文谈及不断变化的科学研究趋势,但重点还是放在新加坡国立大学(以下简称新国大)开创的新教育模式上,聚焦在作为教育框架核心支柱的跨学科学习上。
二、后疫情时代的核心议题
新冠疫情的影响深远且不可预测,但后疫情时代,三大核心议题正引发全球广泛关注。
第一是由数字技术驱动的经济和社会转型。远程、虚拟技术将重塑全球人力资源的招聘、培训和配置。21世纪人类生活的基础领域,如医疗、教育、就业、商业和社交等,将更多地涉及并需要数字技术。这种转型也集中反映在新冠疫情期间数字技术的大规模、广领域、高频率应用。因此,“数字化成熟”的组织和社会,即那些能够把握数字化转型机遇,以数字技术赋能的组织和社会,在VUCA世界中能够展现更强的适应和驾驭能力。
第二是全球范围内经济复苏不均衡、不平等,社会两极分化的风险增加。毫无疑问,新冠疫情给经济带来重创,工作机会减少、失业风险增大、收入降低。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以下简称经合组织)的一项调查指出,尽管全球范围内大规模的政府干预避免了新冠疫情可能导致的最坏结果,但经济焦虑和不安情绪仍然普遍存在。
新冠病毒被称为“不平等病毒”。人们越来越担心,疫情后经济将呈现“K型”复苏。低收入群体将面临更多失业、收入减少或被机器人等自动化设备取代,而受过高等教育的,尤其是就职于大企业的群体,将受益更大,可以获得灵活的工作与生活安排、更好的工作保障和更多的晋升机会。这一趋势可能最终加剧社会两极分化,从而进一步加剧国内和世界局势的紧张与不稳定。
第三是关于社会包容与公平繁荣。大规模疫情给社会弱势群体带来更严重影响。人们呼吁制定相应政策、制度,将经济发展与社会繁荣、社会福祉联系起来。各国正在优先采取的措施包括合理配置教育、医疗保障等社会资源,提升职业技能培训,推动可持续发展。
联合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亚洲开发银行等国际组织号召所有国家团结一致,共同致力于可持续发展事业,包括修复与保护环境、革新绿色技术、减缓气候恶化、建设更可持续经济等。
诚然,这三大核心议题,即数字化转型、收入不平等和公平发展,早在新冠疫情暴发前就已显现,并在一段时间内一直是全球讨论的焦点。在这种情况下,新冠疫情起到催化作用,加剧了变化。
例如,世界经济论坛认为,第四次工业革命将通过融合人工智能和机器人等强大技术重塑社会和经济,其影响程度之深在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最具革命性的是,这些技术将与物理、数字甚至生物领域相结合,创造出人类无法想象的新可能,但也会带来影响深远的冲击。
几乎在同一时期,联合国大会通过《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为世界和平与繁荣绘制蓝图。该议程涉及诸多发展目标,如健康与福祉、优质教育、基础设施和创新等,确保人类社会拥有更加光明、更可持续的未来。
然而,联合国也认识到,实现这些发展目标将是一项复杂工程,需要各国政府和人民协调一致、共同行动。为应对贫困、社会不平等和气候恶化等长期挑战,国际社会需建立共识、激发变革并实施开创性解决措施。这些努力需要新技能、新思路和新方法。
可见,在国际组织发起的上述讨论中,这些全球挑战呈现以下特点。首先是这些“重大挑战”的复杂性,譬如问题定义模糊、多种因素交织、形势加速演变、信息不透明不完整,以及“多重目标”(希腊语polytely,即为实现相互冲突但共存的多个目标所面临的紧张和挑战)。其次,颠覆性技术、复杂环境和深刻社会变革助推变化加速演进、更不可预测。这些变化似乎不是线性或递增式的,而是指数级的,令人无所适从。人们常用“临界点”作隐喻,即通过复杂的、不可预测的“输入、交互和产出”循环过程,人类跨越门槛进入新环境。这种新环境需要快速和创造性的适应能力,需要构建新的思维方式、行动和行为模式。
从让人放心的“确定性”到不断变化的“模糊性”,这种令人不安的转变迫使人们不断提升感知建构能力(sense-making capabilities)。这一过程也是人们努力理解那些新颖奇特、模棱两可、令人困惑、无法预料事件的过程。
因此,人们越来越认识到需要新的技能和思维方式。高等教育必须不断发展,为下一代应对新环境的挑战做好准备。人们已经提出许多想法和解决方案,例如世界经济论坛建议,新的时代从业人员首先应着力培养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具备批判性思维、创造力和认知灵活性等特质。
但要迎接新的时代挑战,高校本身必须做出改变,需要充满活力、不断创新并适应发展形势。如果高校能够重构自我,我们将能在未来重新焕发活力,并贡献世界亟需的新想法和新解决方案。
三、高等教育机构的回应
技术、经济、就业、社会变革等领域相互交织、不断变化,高等教育机构一直在密切关注和跟踪。许多高等教育机构已经启动多种举措和计划来应对这些挑战。这些举措和计划在规模、复杂程度和目标方面各有不同,但大都致力推动组织变革、激发新理念和新方法。
许多情况下,高等教育机构正在主动回应外部世界需求。例如,雇主越来越偏爱那些具有“跨领域技能”的毕业生,因为他们有较强的沟通和协作能力,具备创造性思维和批判性思维,以及能够应用知识来解决现实世界问题的能力。思考技能被认为是21世纪最重要的技能。
人们更加频繁地更换工作,谋求新职业。根据美国劳工统计局2020年的一份报告,年轻人(25—34岁)在一份工作上的平均时长仅为2.8年。随着更加频繁的工作变动,持续不断地学习已经成为一项必要活动。传统上,大学强调在人生的特定阶段获取知识,但这已不足以为不断变化的职场做好充分准备。
经合组织也在大力倡导终身学习,特别是对于发达国家而言,因为人口老龄化、受教育程度高、寿命延长以及技能技术加速退化等原因,原有的“教育—工作—退休”模式已经过时。人们将不得不接受在整个生命周期中不断学习、增强技能、获取知识的现实。
经合组织的报告强调,全生命周期学习很重要,因为不同的人生阶段都有特定的品质和特性更易于塑造。虽然人的一生可以持续获得技能和经验,但在童年到青年这个阶段,“社会情感和激励技能”更容易形成。
这些环境变化和观念转变导致人们越来越强烈地认识到,单一学科的教育和研究可能过于局限和狭隘,已越来越不合时宜。因此,以跨学科为核心可以让学生和大学更好地适应愈加复杂和快速发展的世界。
关于跨学科学习,一个经常被引用的定义是这样的:“是学习者整合两个或更多学科的信息、数据、技术、工具、观点、概念和(或)理论来制作产品、解释现象或解决问题的过程,这是单一学科无法实现的。”
这种跨学科趋势在研究领域也越来越明显。一项针对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发表的14个主要学科共计3500万篇论文的研究发现,1990年以来,研究内容只涉及单一学科的论文引用开始呈下降趋势,而不同学科间论文引用却在增加。此外,另一项研究发现,在4个科学领域内,跨学科研究的引用率更高,尤其当学科相近时,情况更是如此。
对于高等教育机构来说,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跨学科是一种有效的新学习方法。研究证据显示,通过跨学科学习,学生的参与度、满意度更高,学习成果更有效,培养的能力(如协作能力、理解和解决复杂挑战的大局观)更受雇主青睐。
区别于传统学习,跨学科学习最重要的一点是强调融会贯通多学科知识,强调学科间和领域间的联系。这与美国普遍采用的“分科必修”模式不同,美国高校的学生需要在专业之外学习许多远缘学科的知识。
另一个区别是跨学科学习更专注技术和能力的培养,以及动态的、开放式的现实应用,而不是静态的知识获取。因此,跨学科的方式更加强调基于问题的挑战和场景模拟。
此外,跨学科学习实现了从“以内容为中心”和“以教师为中心”向“以学生为中心”的转变。这一转变促使学生成为积极的学习者,在此过程中学生变得更加自主、自信,更能容忍分歧、经受挫折,能够对学习和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进行不断反思。
为了熟练整合各知识领域的不同见解,学生需要熟悉并吸收新的知识,培养并形成新的探究模式。这将有助于扩展他们的知识面和适应性。
尽管跨学科受到热烈推崇,但许多研究也强调,全面采用跨学科学习模式存在一些挑战和障碍。虽然高校的情况各异,但一些共性问题依然突出,如教职工和行政部门的惰性和阻力、资金缺乏、沟通不畅以及设施设备不足等。
能够成功维持并促进跨学科学习,主要取决于:拥有广泛的组织支持;从校领导到教职工及学生各层面能达成共识;愿意考虑并实施结构和组织变革;构建整体制度框架,涵盖教师聘任、科研资助、课程设计等;信息技术和设施设备等资源支持。
高等教育机构也认识到,跨学科将发挥变革推动者的潜在激励作用,充当重新审视和定位大学学习模式、运行结构和学习文化的先锋。一般认为,跨学科可以成为大学扩大合作和提升协同的有效途径。这种生成新行为、应对不同观点、广泛整合的能力一旦得到加强,大学将从“被动应付”转化为“主动作为”,树立信心、面向未来,为解决复杂的技术、社会和环境领域挑战做出更大贡献。
四、新国大转型、适应和变革史
与西方著名大学相比,新国大是成立仅有117年的年轻大学。我们的历史是不断创新和大胆转型的,过去30年尤为如此。这种变化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新加坡作为岛国的独特历史和环境,特别是我们依赖与全球的贸易联系,且自然资源匮乏。
新加坡从第三世界跃升至第一世界之列,这是推动新国大快速转型的重要因素。随着经济发展更多依赖先进技术,以及知识和技能密集型产业,新加坡的大学在人才培养和知识创新方面需要跟上时代步伐。对于新国大而言,虽然我们在1905年成立之初只是一所小型医学院,但最终发展成为一所享誉全球的高等教育机构,在教育、研究和产业方面都跻身世界一流。
在这段历程中,有几个转折点让我们跃升到新的发展阶段。我们从一个原本以教学为主的高校,转变为在研究和教学方面均拥有深厚实力的大学。当新加坡成为全球创新中心时,我们大学内部同时发展出一个充满活力、与全球互联互通且合作伙伴遍布世界各地的产业部门。
作为英国前殖民地,我们的教育模式最初是仿照英国的制度,其特点是过早深度专业化;随着新加坡经济变得更加成熟、多元,我们结合英国和美国各自最佳实践,为学生提供更广泛、更灵活的学习选择。
我们在运行结构方面发生了多次转变。新加坡独立后,我们先是作为公共部门的一部分进行办学,然后成为新加坡教育部下属的法定机构(Statutory Board)。
最重要的一个变化发生在2006年之后,新加坡的公立大学在非营利框架下变成自治组织。这是一个根本性的变化,因为它允许新国大在得到政府支持的前提下,由校领导和董事会主导制定高校自身的发展战略规划。
在开始自治管理时,我们最重要的决策是确立了“立足亚洲、面向全球”的发展理念。这使我们能够以独特的优势了解世界的诸多变化并与之联系,同时从东西方的精华中汲取灵感。随着自主权的增加,新国大大力投入,提升治理和管理能力,因而大学有了更强的自主意识,发展方向进一步明确。
从那时起,新国大推出了一系列创新之举,让我们在国内和全球脱颖而出。这些重点举措包括建设大学城,这是一项耗资10亿新加坡元的开创性可持续发展项目,将学习、生活和学生参与融为一体;杜克新加坡国立大学医学院是世界著名的杜克大学和新国大之间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合作,旨在建立一所开展研究生教育的医学院,培养具备批判性思维、解决问题能力、企业家精神的新一代临床医生和医学研究人员。
我们推出的许多独特的教育项目越来越多地包括交叉学科或跨学科元素,以拓宽学生的知识视野。学生可以就读广泛的双学位、双专业和联合学位课程。“国大博学计划”(University Scholars Programme, USP)是我们重要的创新之举,该计划每年招收多达240名学生,将主学科与核心的学术、写作和思维技能相结合,以提供具有广阔视野的跨学科教育。
其他创新做法还包括2016年针对所有本科生第一年免除考试,以鼓励学生走出舒适区,探索本专业之外的知识。我们逐渐认识到,跨学科教育为激发好奇心和新思维提供了最肥沃的土壤,我们也在不断探索向所有本科生推行新学习模式的方法。
总体而言,这些大胆的战略和举措使新国大在国际上的声誉和知名度稳步提升,近年来一直位居全球前列、亚洲前茅。
创新性项目的多元优势、实力和历史,使我们处于有利地位,让我们大胆迈向未来。但我们仍然铭记,在这个充满变数和不确定性的时代,大学不能原地踏步,必须继续创新以拓展前沿教学的新领域。
五、迎接新挑战的新学习模式
尽管新冠疫情带来前所未有的巨变,但同时也带来机遇,可以借此机会重新思考高等教育的基本假设,规划前进的道路,为未来学生提供应对VUCA世界所需的技术、能力和心态。
我们不是为了提供边际效益或增量效益最大化的专业,而是要更深入且从根本上重新构想未来大学应如何建构和运行,以及如何为社会创造价值。周围的世界仍在快速且不可预测地变动,我们需要强化大学战略韧性、提高创新能力和活力。
在此背景下,我们很幸运有如下几个重要优势:第一,在开设有前景的、复杂的专业方面,我们取得过成功;第二,在设计和实施跨学科、多学科和学科交叉专业方面,我们积累了丰富经验,对能成功开设并保障专业可持续发展的复杂因素有深刻认识;第三,在基础建设、资金支持和其他资源保障方面,我们也有很大优势,这其中包括新加坡政府的大力投入;第四,作为一所在科研、教学和产业方面均拥有深厚实力的综合性大学,我们可以广泛利用各种条件满足学生的多样化学习需求。
我们认为变革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需要持续的努力来应对不断变化的需求和挑战。我们设想在以不确定和混乱为特征的后疫情时代,个人、社区和机构都需要不断调整以适应新环境、抓住新机遇。为迎接这一挑战,我们旨在围绕以下主要方面重塑面向未来的教育:终身学习、知识的深度和广度、灵活的学习路径和跨学科思维。
我们开始对运行框架进行根本性改革,大胆重塑课程和专业,拓展大学新能力,无缝对接持续性学习。我们的目标是转变为一所能够塑造毕业生的大学,增强他们的韧性和适应能力,提高他们学习新技能、整合新知识的能力,使之能够适时调整并抓住机遇。
六、终身学习
如今,越来越高的呼声要求高等教育机构将终身学习作为面向未来的整体学习模式。经合组织宣称,如果说20世纪的任务是提高全球识字率,那么21世纪则是实现终身学习和机会均等。
然而,为满足成人学习者的需求,特别是那些工作忙碌的上班族,我们需要做出根本性变革,在运行模式、课程设计和授课方式方面,从“教学者为中心”转变为以“学习者为中心”。很多国家和地区将终身学习作为重要战略,确保劳动力保持持续活力,有力推动技术、经济和人口结构转型。终身学习还被列入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以维护经济公平和社会凝聚力。
除了掌握特定知识或新学科之外,终身学习本身也是一种能力,具有鲜明特点。学习能力是一种高阶能力,通过它可以获得和发展其他能力,有效的终身学习反过来也依赖于反思、应用和创造力的发展。终身学习者需要获得与不确定性共存、调节情绪和具有同理心的能力。
对任何推行终身学习的高等教育机构而言,这些挑战都是艰巨的。但幸运的是,在推动终身学习成为所有公民的一种生活方式方面,新加坡政府资助的“自治大学”(Autonomous Universities, AUs)占据了关键位置。这项标志性计划被称为“技能创前程计划”(SkillsFuture Initiative),目的是为处于各人生阶段的新加坡人提供持续的培训和发展机会,以确保劳动力在快速变动的时代保持活力和竞争力。
与“技能创前程计划”一致的是新加坡的“产业转型蓝图”(Industry Transformation Maps),这是一项斥资45亿新加坡元的重组计划,目的是通过人力技能提升来提高23个战略经济领域的竞争力。这个强有力的支持框架旨在通过技能升级和技能再培训使劳动力,特别是那些处于职业生涯中期的劳动力,与产业需求相匹配,从而提高经济和劳动力活力。
2018年,新国大迈出重要一步,推出了“国大终身学习计划”(NUS Lifelong Learners Programme, L3),该计划前所未有地为学生自动注册长达20年的学籍有效期。通过该举措,我们明确表达一种期望,即长期与学生保持持续、动态、不断深入的联系。
在新国大,我们正通过多种渠道开展终身学习这一庞大而复杂的计划。首先,作为一所处于知识生产前沿的研究型大学,我们可以借助领先的科研、教学和技术,通过“继续教育和培训课程”(Continuing Education and Training)及终身学习项目,将新的思想、技能和知识传递给更多学习者和群体。
其次,为响应国家鼓励所有公民接受终身学习的政策,我们的“终身学习计划” 显著扩大了潜在学习者群体。该群体不仅包括我们的30万校友,还涵盖范围更广的公众,以及那些寻求对其员工进行技能再培训或再提升的企业。作为新国大学部、学院多元化课程的着力点,我们成立了持续与终身教育学院(School of Continuing and Lifelong Education, SCALE),并提供统一的专业目录。
此外,“终身学习计划”确立了新的框架,使新国大与其他教育机构、雇主、政府和专业协会建立更加紧密的联系,共同形成更强大、更全面的学习生态系统,以适应行业和经济的持续变化。
我们的继续教育和培训相关专业有以下特点:大量利用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提供学习内容;线上课程能够最大限度利用我们的资源和成年学习者的时间;线下课程可以促进对话和互动。这种混合模式设置了配套的评价方法,以测试学习过程中的学习成果。
我们的课程也是模块化和可叠加的,允许分阶段进入和退出,并在不同层级提供学习成果认定。这种灵活方式可以更好地满足学生在时间、成本和需要等重要方面的多样化需求。我们提供的700多个专业目录通常与产业相关,涉及重要的产业投入和在职培训等。这种密切的产业支持对于促进我们的学习者向新工作和新行业顺利过渡至关重要,对于那些处于职业生涯中期的从业人士来说尤其如此。
自转向终身学习以来,我们已帮助超过45万名学习者进行技能的再提升和再培训,为社会的韧性和活力做出贡献。
七、共同课程
尽管学习环境受到新冠疫情的影响面临挑战,但新国大仍向前迈出重要一步,2020年宣布成立人文与理学院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Sciences, CHS),2021年宣布成立设计与工程学院 (College of Design and Engineering, CDE)。
新学院是新学习模式的重要载体,由现有的4个学院合并而成:人文与理学院(CHS)由文学暨社会科学院(Faculty of Arts and Social Sciences)和理学院(Faculty of Science)组成;设计与工程学院(CDE)由工程学院(Faculty of Engineering)和设计与环境学院(School of Design and Environment)这两所学院组成。总体来说,约4300名学生将因此受益,包括人文与理学院2500名,设计与工程学院1800名。他们占了我们每年录取的约7000名学生中的大部分。
我们没有坐等新冠疫情结束,就已经开始推动这一重大改革,我们希望新一届学生能够从这套全新的综合课程中受益,在4年的时间里,为毕业后面临的复杂就业形势和工作环境做出更好的准备。
这两所学院代表了新国大从传统的以学科为中心的教育范式向灵活、广博的教育范式的转变。学生的思维更具灵活性和延展性,能够拓宽知识面,持续在其核心学科中获得所预期的能力。
两所学院的特色还在于对课程体系进行了重新设计,课程体系包括三个方面:(1) 专业课程,主要培养深厚的专业知识和核心能力;(2) 非限制性选修课程,占所有课程的1/4,学生既可以深入学习所选专业,也可以攻读第二专业、辅修感兴趣的课程;(3) 共同课程(Common Curriculum),整合知识和技能,培养读写、计算和批判性思维等21世纪必备的技能,提供能够接触到人文、社会科学、科学探究和亚洲研究等多学科的知识。
每个学院的共同课程会包括对该院学生有益的跨学科性质的特定模块。例如,设计与工程学院中有关于可持续城市和创造性叙事(Creating Narratives)的模块,分别与可持续技术和设计、视觉传达有关。
具体而言,共同课程旨在建立知识基础,提升毕业生的学习能力,并为他们终身学习做好准备。通过共同课程广泛涉猎多学科知识,学生可以锻炼多方面的知识与技能,获得更强的专业能力,他们在打算读研时可以更好地在本专业深造,也可以有更多的专业选择。
本科生将花费大量的时间学习共同课程。对于人文与理学院的学生来说,这相当于他们课程总量的1/3。由于课程是模块化的,因而可以不断地进行修改和更新,引入最新的时事热点及相关主题。
共同课程提供具有广度和深度的知识,促进协同与合作。这是我们消除学科孤立的关键措施之一。在基础层面上,让学生接触不同的知识和思维模式,鼓励他们探索广泛的主题。
整合共同课程体系尚未覆盖的学生也需必修通识教育模块,以获得广泛的多学科知识,这些模块涵盖六大方面:文化和联系、批判和表达、数据素养、数字素养、新加坡研究以及社区和参与(从2022—2023学年开始)。我们重点培养学生具有适应21世纪的基本品质和广阔的知识视野,如清晰的写作和沟通能力、数字素养和社会同理心。
八、灵活的学习路径
跨学科学习、终身学习和共同课程,这些学习模式可以赋予学生强大的优势,即灵活的终身学习路径。
在引入这些新模式之前,新国大的本科生已经有机会就读广泛的第二专业、辅修专业、跨学科专业等,还可以攻读传统的联合学位、双学位和并行学位。然而它们的局限性在于具有自选择偏差,如需要学生来选择。
我们正在寻找一种方法来整合转型学习,向所有学生而不是部分学生传授新的工具和思维方式。因此我们需要一个整合、强化、可获取和多样化的框架,为广泛的学科、兴趣和能力服务。
通过这些新的学习模式,学生可以建立自己专属的学习组合,以符合他们的职业发展和个人抱负。在大学里,学习不再需要依附僵化固定的模式。
为了进一步提高灵活性,我们开设不受限的选修课,允许学生根据自己的兴趣和能力选择10~12个模块(略超过一年的模块)。这足以让他们更深入地钻研自己的专业,并辅以第二专业(在他们的院部内或院部外),甚至可以在新国大学习一两个辅修专业。不受限的选修课允许学生在他们独特的学习组合中选择知识的广度或深度。
这种方式紧扣未来发展,增加了学生的灵活性。学生可以选择成为通才,或成长为特定领域的专才。由于广泛涉猎多个学科,他们在终身学习中拥有整合不同知识领域的优势。这种更灵活开放的学习方式反映了我们所生活的复杂世界,因为在这个世界中解决问题需要多样化的视角和技能。
我们还降低了学生过早进入特定学科专业的风险,避免关闭其他发展路径,该路径随形势的发展可能被证明是更合适,甚至是必要的。
例如,仅在人文与理学院中,我们提供28个主要专业,但学生可选择性搭配超过700个双主修组合、1700个专业辅修组合,以及超过10万个主修与双辅修组合。
九、跨学科学习
前文我们已经概述了越来越不稳定、不确定、复杂和模糊的世界是如何引发许多复杂挑战的,例如,经济混乱、老龄化和气候变化,以及单一领域的知识解决方案如何难以应对这些挑战。新冠疫情只会进一步加剧这些趋势。
在这种情况下,高等教育机构需要开发新的学习平台和方法,以帮助学生有效应对现实世界的广泛挑战。越来越多的人转向跨学科学习,学生学会应用多种知识和方法来利用和整合想法,并把它作为核心技能,以应对复杂挑战并提供创造性的整体解决方案。
在新国大,我们认为跨学科学习依赖于以下三个重要方面。
首先是持续获取、吸收和整合知识与技能的能力。高等教育机构应该提供一个综合学习环境,在这个学习环境下,将不同学科纳入一个特定专业,由教授帮助学生在不同知识领域之间建立关键联系。同时还将伴随着一种转变,即从获取特定学科的内容,转向培养能够分析、理解和改造当今世界复杂现实和情景的思维类型。
当学生能够看到不同学科之间的联系、利用不同学科的视角、整合不同学科的见解和解决方案时,学习就会被增强,变得更丰富、更全面。
尤其重要的是,学生可以获得思维的灵活性,能够“放大”以关注重要细节,同时保有同等的“缩小”能力,以保持“大局观”或整体观。
因此,跨学科学习者擅长在每个学科内找到巧妙的思维方式和方向,同时能够在更广泛的背景下适当和创造性地提炼和应用知识与技能。这项技能在应对复杂挑战方面具有显著优势。
其次是跨学科学习和问题导向学习(Problem-based Learning, PBL)之间的紧密联系。问题导向学习是一种教学方法,使学生能够在积极参与有意义问题的同时进行学习。此外,问题导向学习非常适合跨学科学习,因为被设计的问题通常需要多学科来解决。在小型团队中,这促进了互动和协作,有助于培养社交和沟通技能,以及跨文化交际能力,即整合不同观点的能力。
有研究表明,且我们的经验也证实,协作和体验式学习方法能够更好地吸引学生,因为他们能够更好地理解所获知识与技能的相关性和影响。这有助于深度学习和长期记忆。
问题导向学习还支持积极理性思维和行为的发展。这些特征包括主动获取知识、更加认同持续和开放性沟通、情绪调节以及认可更全面系统地考察问题。
最后,体验式学习是跨学科学习的有力补充。体验式学习及其身临其境的场景与领导力开发、跨文化适应之间具有正相关性。这种场景会触发认知、内省和激励行为,并且学生往往表现出更强的韧性和适应性。
新国大一直倡导为学生提供体验式学习经历。在新冠疫情之前,我们大力鼓励海外学习,在40多个国家的300所大学里开设课程。这其中包括学生交流计划(Student Exchange Programme, SEP)、我们标志性的新国大海外学院 (NUS Overseas Colleges, NOC) 和全球实习计划(Global Internship Programme)。我们很大一部分学生参加了至少一个这类计划。在新冠疫情之后,我们打算显著扩大体验式学习计划的范围和规模。
我们还稳步扩大实习机会和行业实践机会,并建立了我们的合作教育计划(Co-Operative Education Programme),该计划以扩展式和集成式的边工边学为特色,并且实习时间至少16个月。
大学是提供综合性的、跨学科学习的独特环境,因为它是一个已经拥有广泛院系和学科的机构。传统的学科教学仍然是大学教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为它具备了一套强大且发达的知识体系,以及传授知识和技术的流程规范。
跨学科学习为这一知识体系增添了新维度,为学生提供了新视角、应对挑战的新方式,以及探索独特和个性化学习途径的机会。鉴于此,我们打算让所有本科院系都将跨学科专业作为其教育框架的核心。
十、结论
在一个不确定性和变动性日益增强的时代,大学不能依赖刻板和传统的教学形式。相反,为了帮助年轻人和社会大众为当前和未来的挑战做好准备,高等教育机构必须大胆地重新构想,并拥抱新的可能性。
对新国大而言,我们未来的重点是训练和塑造所有学习者,无论本科生还是成人学习者,以使他们成为有效和有创造力的终身学习者。为此,我们彻底改革了运行和学习模式,这些模式正按照跨学科学习、灵活的学习路径和广泛的知识基础来构建。我们希望我们的学生能够发展跨学科学习、获取知识、增长见识、积累经验、整合和分层学习的能力,从而在人生中实现更深入、更丰富和更有影响力的学习。
凭借更广阔的知识视野和更强大的自信,我们的学习者将不再局限于他们的第一学位或专业课程,凭借更大的灵活性,他们可以自由地转向新机会。在新国大终身学习计划支持下,他们将无缝过渡到终身学习,能够探索多样化和独特的学习路径,或在技术和非技术领域学得更深更专。
解决后疫情时代的许多紧迫问题需要新知识、新能力和新合作方式。为确保尽可能成功,提出的解决方案必须具有综合性、可持续性和包容性。通过将跨学科和终身学习置于新学习模式的核心位置,我们相信新国大能为建立一个更强大、更有韧性的未来做出更大贡献。
文章来源:陈永财.后疫情时代VUCA世界的新学习模式[J].大学与学科,2022(2):114-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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